我们的现代生活建立在不仅是现代化的工业系统，而且是现代化的行政治理系统上面。社会主义现代化，实际上也正是在探索的体制现代化。

南通民政局对于钱的禁止出售，从出发点上是无可指摘的。政府决策是应该站在人的切身利益的角度，认为应该好好管管空气质量，还是应该站在病态的角度，认为应该放任焚烧纸张、塑料、金属呢？不妨回想一下2012年南通启东王子纸业事件，当时政府决策引入排海项目确实不对，但即使民众游行示威、冲击市政府、殴打市委书记，最终政府处理这件事仍是理性温和的。

在具体操作层面，民政局的手段确实粗糙。首先要解决的一定是有关从业人员问题，即使做这些的都是轻资产，容易跑，民政局也起码得赎买作案工具。况且文件规范性也不合规，这下被人抓住小辫子了。不过论证决策过程不民主的，确实有些令人发笑。

话说至此，想起秸秆禁烧正是类似的案例，根据卫星云图逮人，发现了先灭火，然后批评教育，倒也没达到罚款地步。一直到夜里两点多。不过真正解决秸秆问题的还是技术下乡，将秸秆收购走做生物发酵，做成肥料或者纸张。

质疑合法性的可以接受，反对禁售纸钱的难以接受却可以理解，然而指摘什么“国之大事，唯戎与祀”的，不仅缺乏对政府的信任，而且不知道这里的祭祀是国家祭祀，和私人没有半毛钱关系。总结成一句话，就是：凡是拿所谓的传统民俗、所谓的人民乐意做挡箭牌的，都是在攻击我们的现代政府，在破坏我们的现代生活。

说起迷信，南通这些年来土地庙猛增，拆了又建，建了又拆。之前历来瞧不上盆满钵满的大和尚们，现在发现大师们只是给人算算命开开光，已经够善良的了。基督教虽然有境外干涉内政的危险，但总算教义比较安全，是教人听从政府、运用理性的，况且又在宗教局管理下，无论如何是比较温顺的，只要严厉打击地下教会就可以了。

古者所谓天子，自然有对于天下诸神的生杀予夺之权。福建所谓妈祖，是在宋高宗赵括时被封神的，在现行体制下，以所谓的三一教为依托，仅在福建省莆田市境内以地方宗教身份合法存在。福建游神的闹剧，虽然扰乱社会秩序，影响非常坏，但是至少还在控制下。

至于奇奇怪怪的民间信仰，例如烧纸，在南通俗称烧经；烧的是黄裱纸而不是冥币，实际上是道教发给玉皇大帝的奏章，是荐度亡灵的；按照这种理论，人死之后转生之时和玉皇大帝打招呼找关系才有用，等你的祖宗轮回转世不知道多少年了，再烧又有什么用呢？本质上是对道教宗教仪式的模仿，画虎不成反类犬。

中国社会是如此的割裂：作为在真正意义上的现代社会出生、长大的一辈人，对于诸如劝酒、烧纸等等，旧社会的讲究，不会接受也不曾接受。对于我，奶奶的坟是知道的，但再往上恐怕就不知道了。南通，老龄化国内最严重的城市，过上三四十年，第一波婴儿潮这批老人逝世，人口减半指日可待。这个时候哪怕放开了烧，恐怕也没有什么人会烧的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