政治正确与公民社群

也许许多人不曾在意，这次因航事件，是一次典型的政治正确的胜利。

事情的经过很简单，受歧视者——姑且称之为受歧视者——在社交媒体上发帖，造成舆论压力，从而迫使国泰航空处理了当事人。与之类似的，上次瑞秋被指歧视亚裔也是这样的经过。

然而，这件事吊诡就在于港人觉得这样的歧视理所当然。或者将其和行政力量联系起来，以导向常年来不被信任的港府。或者把自己置于受歧视者的地位上，认为这是对港人的歧视。海外嘲笑陆人玻璃心，有一张meme是，一个孩子的头被靴子踩在地上，然而靴子里是他自己的手。这张meme是否也能用于港人身上呢？

政治正确之所以能行之有效，是因为对少数社群普遍持有的同情。因为你是少数，我是少数，那么我们就要互帮互助，为你发声，一起成为多数。然而在东亚，弱者只是受到指指点点的对象。在香港，毫无疑问，陆客是弱者，所以说普通话理应受到歧视；不歧视，则是因为自己有公民意识，有服务者的素质，而不是因为自己同情和想要帮助陆客。至于连金发碧眼的外国旅客，在港说普通话都要受到漠视，姑且当做是个例。

向来喜欢台湾民众甚于香港。也许是香港的生活压力太大吧，总感觉香港社会戾气很重。从历史上看，香港是从收养的富家长到亲生的穷家长家里，现实中也有很多这样嫌弃自己血脉的人吧？而台湾，则是亚细亚的孤儿。所以，港人追求的是在两岸四地的特殊待遇，台人追求的是平等化，这是不可忽视的差异。

一国两制的失败

和台人交往的诀窍在于不谈统独。虽然我支持统一，但我不愿因此把别人不看做人。至于统一本身，我毫不担心，无论是中文文化还是日文文化，陆台双方都有充分交流，甚至陆方更有文化资本，双语创作者都很多。而香港，虽然口岸人员往来每天远超海峡，但毕竟是两种语言的社会；在陆粤语成为需保护的少数，在港广东话反而成为敌我识别的雷达，这种倒置，某种程度上是文化分裂的主因。

一国两制名为两种社会制度，但社会制度的指代本身就不清。中央与香港之矛盾，相当一部分就在于一国两制的解释。如果是仅仅军事外交的统属，那么和没有统一又有什么区别？也不怪港人不把自己当国民看。真正的统一必须是社群的完全程度的融合。

现在的实际情况是社会经济制度，陆港已经非常接近，唯社会关切与福利方面，港府远胜即使一河之隔的深圳。发展并不会解决所有问题，反而让人看到即使发展也解决不了的问题。甚至不如在1997年实行统一的政令，纳入统一的体系，至少当时港人有受到损失的准备。

有人说陆港真正的共同议题为如何携手应对共同挑战，例如，陆港共同存在的巨大贫富差异。前者，在新冠病毒大流行这样的严峻挑战面前，港府与中央都缺乏互信，如何期待在平时，两看相厌的双方有相当程度的协作？唯双方公民社会互相克服困难，加强沟通。

媒体的公权力

陆港双方民众之矛盾，还在于看到的事件报道不一致。香港媒体聚焦于国泰航空的乘务员是否受到不公的待遇，而大陆媒体更愿意聚焦于众多歧视普通话的行为。

前者香港诸多传媒被指违反国安法，由此可见现代媒体煽动力。美国国会暴乱的动因就是因为媒体，由此可见媒体的监管确有必要。然而监管也只能确保不违背事实，至于倾向本身，又是很难指责的，然而又是最易感动别人的。

言论乃个人私域，需得确保，然而言论对他人造成的认知影响，是否又有责任？在算法推荐大行其道的今日，尤见推荐算法对用户造成之影响。稍稍修改参数，借助流行的社交平台，也许就会改变广大用户对于社会主流的认知；在这样的狂轰滥炸下，个人的认知又太易改变。

于当下互联网的开放精神完全丧失，种种亚文化都形成独立的小圈子，社会的巨大撕裂已成。如何弥合这种撕裂，仍是政府需要考虑的问题。